文丨张是之

前天回了趟老家，鲁中地区的一个小山村。土地确权、上坟扫墓，然后跟几个同学见面聊了聊，简单记录一下人口、房子、教育和投资的几个片段。

1.人口

都不用去查看统计数据，农村人口流失已经是多年的基本事实。

农村风景再怎么美丽，空气再怎么新鲜，依然留不住年轻人。

没其他原因，就是综合收入还是不如城里，尤其是大城市。

老家鲁中山区，没有大规模机械化的种植条件，农业生产还是以手工为主，没有太大的提升条件和空间。

而且新一届的农村年轻人既不愿意再吃种地的苦，也不愿意就这样在农村待下去。

再加上农村小学初中教育的事实性落后，但凡有点能力的年轻人，即便不去大城市，为了孩子首先考虑的是在县城城里买房子。

农村现存的人群以中老年人为主，大部分年轻人基本上都跟我一样，偶尔回去一趟。

这是农村的情况，县城里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。

原因都是一样的，年轻人能出去的很少愿意再回来。

人口少了，看上去好像竞争也少了，但实际上是活力没了。

而且我们当地没有什么其他资源，矿产、旅游、文化、交通，实事求是的说，是要啥没啥，所以经济情况并不理想。

2.房子

因为农村土地确权的问题，见到了几个老邻居。

当年我们那条街上，在一起玩的几个小伙伴，现在都还不错，在各自的城市发展着自己的事业。

聊起天来，老邻居们都直言，办证也没用，房子不值钱、地也不值钱。年轻人都出去了，不会回来，等我们这些老家伙们都死了，这些房子也没人要。

话不大好听，但事实就是这样。

而且确权发证的是，宅基地上面的房子，不是宅基地。简易房、没有封顶的房子等等，都不算都不会下证。

目前情况看，农村宅基地在农村人内部很难流通，而城里人又明确禁止参与买卖，所以老邻居们觉得很鸡肋。

农村最近还在搞一项工作「退林还耕」，我一开始以为听错了，因为我一直知道的「退耕还林」，又问了一次才确认目前的确是在「退林还耕」而不是「退耕还林」。

退林还耕的意思是，基本农田里边不能种绿化树、果树等，只能种粮食作物。

我问那我们当地的产业项目，家家种的猕猴桃也是果树，这能不能种?说现在还不确定。

退林还耕的原因不详，但肯定是上面风向有变，据说是跟粮食安全有关。仅仅是据说，没有查证也没法查证。

熟悉这里的读者肯定都知道粮食安全的逻辑问题，不用多说。

从「退耕还林」再到「退林还耕」，来来回回这样的节奏并不少见。

如果，仅仅是如果，有些地方硬推「退林还耕」，肯定会有人成为受害者。

而如果真的是因为粮食安全的问题，那恐怕受害者本人或者周边亲友，或多或少都有可能曾经在某个时段转发支持过类似文章。

另外我小时候在农村住了十年，后来搬到城里又住了十年。

确切的说，是城乡结合部。

当年住的地方已经几乎全部拆迁，大部分都搬到楼上住了，剩下的老旧平房也已经没有人居住。

曾经的小学和操场已经彻底消失，变成了回迁安置房，还有部分安置房烂尾了，据同学说是开发商故意烂尾，以此跟政府谈条件。不知真假详情。

城里的老房子，无论是平房还是楼房，目前基本上处于无人接盘的状态。

前几年还能卖点钱，现在基本上不好出手。

同学有一套楼房，很老很老的那种，目测大概六十平的样子，据他说也就能卖 10 万左右。

10 万还不一定有人要，这是我的感觉。单体楼，没有小区没车位，管道、设施陈旧，整栋楼住户都没几家了。

而且那个地方拆迁的可能性极小，没有拆迁价值。

所以我劝他能卖赶紧卖，完全没有必要留着。

如果从大势上来看的话，无论是哪个县城，像这种人口净流出，经济又不行的县城，除了自住的房子之外，都没有必要保留，能出手的都应该尽快出手

刚刚在微信上跟他确认了一下基本信息，房子是 1979 年的老房子，淄博有机化工厂宿舍，第一批宿舍楼。

最近刚拿到不动产证书，出了几千块钱从厂里购买过来的，全产权的商品房证书。

是 1979 年，不是 1997，我重复确认了一下。

面积是 50 平，10 万好卖，多了卖不上。

整栋楼没几户人家住了，同学那个单元四层八户，现在只有三户还在住。

10 万今天还有人要，再过几年恐怕更没人要。

历史成本并不决定价格，1979 年这么多年的老成本，今天对房子的价格一点影响都没有。

另外，历史成本不是成本，机会成本才是。

我劝同学能卖就卖，但他未必会真卖。

就像他去年投资买中石油的股票，被套牢之后却准备长期持有，并称之为「价值投资」。

我认为这是明显看不到机会成本，用价值投资来安慰自己。

3.教育

几年没见高中班主任了，今年抽空去坐了坐，聊了聊往事和现状。

班主任教物理，快到退休的年龄了，但脸上看不出来，气色也不错。

班主任教物理教的好，当年教的就很好，现在依然宝刀不老。

说是去年有次统考物理题难度比较大，全年级十几个班，100 分的题，90 分以上 12 个人，就有 4 个是出自他的班。

这个成绩当即让我想起当年的某次期末考试的高光时刻，同样题目很难，年级平均分只有 70 多分，而我考了年级第一的 97 分。

当时有分快慢班，我在慢班，而且高一忙着踢球，成绩班里倒数的那种。好在喜欢物理，正好班主任是物理老师，那次考试给了我极大的自信心。

聊到现在的教育情况，虽然高中依然是我们县城最好的高中，但整体水平已经是不如淄博市里最好的高中了。

这跟整体的人口和经济数据是高度相关的，首先在生源上，初中毕业的优秀生源就在外流。

市里和其他市里的王牌高中，凭借雄厚的资金实力，很容易就可以把好的生源挖走。

而且这对那些市里的高中已经进入了正向循环反馈，生源好升学质量就好，教学名声就好，然后家长们就更愿意把孩子送到这些学校。

别说就是不花钱去的那些尖子生了，有些家长花钱都愿意把孩子送到市里更好的高中去就读。

而与此相对应的是，县城里的高中，光芒逐渐暗淡。

人口、经济、教育，农村向县城流动，县城向市里流动，趋势很明显。

有你能力的也会一步到位，从农村直接到北上广深一线，或者去济南、青岛等二线。

4.投资

见了班主任之后又见了几个高中同学，各种吹水。

总体来说，县城并没有太多的投资机会，房产和股票是主要的投资方式。

最后聊到一些产业政策问题，特别新能源、补贴和骗补的问题。

可以说，这不是什么秘密了，而且是公开的操作手法，合法合规的套补。

几个亿几个亿的砸钱下去，生产出来的产品根本就没有市场，没有消费者认可。

但搞企业嘛，总是有风险的。

只不过，没有补贴的时候，没有市场的产品，亏损是企业自己兜着，自己承担责任。

但是，有了补贴，新能源项目上马就是政绩，亏损那是另外的事，也是企业的事了。

而且有了补贴，企业根本就不在乎什么产品不产品的，拿到补贴就是成功，而不是卖出产品才成功。

另外补贴对生产结构的严重扭曲，比如某个零件因为用的不多，生产厂家也不多。

平时市场的节奏大家都有数，谁需要多少生产多少，价格多少，基本上都是市场的结果。

但很不幸，补贴一来，拿到补贴的企业财大气粗又不计成本，可能直接以两倍的价格加价买走这种零部件。

这个时候原来需要这种零部件的厂商，却不得不面临缺货的困境。

所以这个问题，我在此前一篇文章《补贴的问题可不仅仅是骗补》中说过，补贴不仅仅套补那么简单。

套补仅仅是伤害的一个面，伤害的另外一面就是对生产结构的扭曲，对市场秩序的破坏。

这些破坏累积起来，再加上通货膨胀，一定会造成周期性的经济危机。

另外一个感受就是，网上我们很容易看到人们对各种产业政策、补贴的支持。但线下真实情况，估计很多人心里都门清，都知道骗补、套补的这些路数，也知道这些政策的弊端。

但即便如此，很多人也未必会承认政策的错误。

尤其是可能认识不到或者不愿承认，抽离现象看本质，这种产业补贴政策在逻辑上的必然错误，也就是花别人的钱办别人的事的必然低效和非正义性。

关于投资问题，当然也少不了聊到比特币和区块链。

知道的人多，但深入了解和实际行动的人还是很少很少。

同一拨同学，我在 2015 年就跟他们说过比特币，大多都没有心动，也没有行动。

不过外甥今年高三，交流中得知他同学已经有知道比特币的，并且在参与其中了。

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，但愿我能永远保持一颗年轻的心。

2021年04月04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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题图：Gustave Caillebotte